文/ Cello Kan｜知名音樂製作人

任天堂真是一家打不死的公司，總是在危機之時，出現奇蹟。十多年前 Wii 救了這家公司，十多年後的今天，想不到「 Pokémon Go ! 」再次為這家百年老店（1889 年 9 月創立至今）灌注了新希望。

有一定年紀同時又愛玩電動的玩家，總會聽過 Atari 這個名字。這家美國的遊戲公司，在任天堂還沒有推出遊戲機前，可以說是一代霸主，當年賈伯斯（Steve Jobs） 也曾在這家公司上班。

但在任天堂紅白機推出後，隨著遊戲的簡單和多樣化，還有他們推出的攜帶型遊戲機「Game＆ Watch」，很快打下江山，Atari 慢慢地消失於市場中，那個年頭，一個人如果沒擁有任天堂的產品，好像跟不上時代。

後來，就算 SEGA 和 NEC 等公司也推出遊戲機，SEGA 甚至打造出音速小子 Sonic 這個王牌遊戲，仍然絲毫無法取代任天堂的地位，直到 Sony 遊戲機發表後，局面才慢慢改寫。Sony 將遊戲畫面、音效與內容，推向另一個層次，和任天堂的「簡單易玩」朝著相反的方向。不過任天堂 Wii 的出現，又把電玩帶回全家一齊參與的喜感，成功地扳回一城。

畢竟，電玩產業一日千里，加上手遊的出現，如憤怒鳥（ Angry Birds ）、糖果傳奇（Candy Crush Saga） 等遊戲的成功，任天堂卻始終沒有跟上潮流，教人懷疑任天堂是不是陷入當年（2005） Sony 防堵盜版光碟，所面臨的數位內容業發展困局。

當日本企業的百年大計進入行動時代

以另一日本知名企業 Sony 為例，它曾是一家積極進取的公司。當年為了打入美國市場，創辦人之一盛田昭夫更搬去美國，在那邊實地了解整個市場的運作。他觀察到美國人愛運動的習慣，就思考如何讓自家產品跟運動結合，終於想出了「Walkman 隨身聽」這個產品，使人們在做運動時，有著音樂的陪伴，不會感到孤單，成功地讓 Sony 這個品牌站上世界的舞台，同時也明白到創意和專利的重要。

Walkman 讓 Sony 嘗到專利所帶來的好處，同時明白如果能軟硬體一把抓的話，背後利潤深不可測。於是，公司往後更致力於數位影音的開發，特別是制定了「CD」這種 格式，為他們帶來了龐大數字的收益，無論是 CD 片還是 CD 播放機，權利金背後著實是天文數字的收入。

此外，明白跨界對品牌帶來的宣傳效果，當年盛田昭夫更接拍了美國運通信用卡的廣告。畢竟個人收入只是小事，讓世人知道 Sony 這個品牌是來自日本才是真正目的，暗示 Sony 是一個了解美國和世界的日本品牌。這種軟實力的展示，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示範。

不過可惜接下來 Sony 的 MD、DAT、Digital Betacam 等產品雖然算是成功，在市場上卻沒有引起太大的反應。21 世紀初 iTunes 出現，當其他主流唱片公司順應潮流音樂紛紛加入，Sony 卻遲遲不願妥協，原因是 Sony 一直希望能用自己開發的系統去統一天下，但這個主觀願望，還是不敵客觀因素。

日本文化影響商業模式與行為

日本企業雖然深受西方影響，但是在產品的處理上往往很封閉。加上日本國民從前消費力強，因此只要做好本土市場就能達到銷售目標。很多產品更只有日本本國獨有，其他地方沒有進口。例如：日本生產的很多影音器材只有日版專售型號，又例如智慧型手機世代之前，琳琅滿目又漂亮的各款手機，除了小量水貨外，很少型號會在日本以外的地區大量販賣。

格式不一樣，也使得別國的產品進入日本市場必須妥協，甚至為日本市場專門生產。像許多英美藝人會特別推出限定日本販售的專輯。因為日本市場大、人均收入高，必然能吸引到外國人投資，但日本對於外來客設下的門檻很高，其一是要求外資一定要跟本土公司合作，例如進軍日本的外國唱片公司華納和 EMI，就分別與先鋒（ Pioneer ）和東芝（ Toshiba ）合作。就算強如維珍集團（Virgin），當年要進駐日本開 Virgin Mega Store 時，集團執行長理察．布蘭森（Richard  Branson） 都讚嘆日本人做事實在不可思議，想進入日本市場竟然要弄一個百年計劃書，他笑說自己根本沒有這個壽命去看到這計劃完成。

還好日本是一個崇洋的國家，愛好擁抱外來文化；同時能在消化外來文化後，再創造出獨樹一格的產品，日式咖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而漫畫更是青出於藍。

但在文化輸出上，日本跟今天韓國作法大不同，很少往外傾銷。七、八十年代，日本文化在國外流行，但日本藝人卻很少會踏出國境。原因除了是本土市場足夠外，日幣匯率長期偏高，在國外賺的錢也沒有國內來得多。硬體產品可以搬去國外生產，減低成本跟別國爭一日之長短。但是軟實力這部份，就沒有這樣的能耐。有國際觀、試著踏出國外的日本藝人實在不多，能成功的更少，坂本龍一可說是少見的例子。

反而日本的動漫實力慢慢地滲入全球。雖然規模沒有像迪士尼那樣龐大，但動漫文化卻能吸引國外的注意，很多國外藝人更把他們喜愛的日本動漫加入自己作品中，例如法國電子樂團傻瓜龐克（Daft Punk）找來松本零士製作 MV，美國搖滾樂團聯合公園（Linkin Park）團員們不只一次地談及《機動戰士鋼彈》對他們的影響。

電玩遊戲也跟動漫一起手拉手地進入國外市場，甚至好萊塢也要買版權、拍電影。雖然任天堂早期生產的遊戲，大部份是日文為主，但後來也明白不能故步自封，於是開始加入其他語言。

從「任地獄」重回「任天堂」

很多時候，我也搞不清楚，到底是先有遊戲，還是先有動漫。在很多層層相依的環節中，任天堂也囤積了很多賺錢的 IP （intellectual property），例如：大猩猩、超級瑪莉歐等。

但好景不常，前幾年一直幫任天堂做廣告的朋友跟我說，任天堂一直下調廣告預算，跟 Wii 時代不斷找大明星當代言人的盛況，不可同日而語。其實，我們也能從任天堂的股價與年報看出，近年的業績，可以說是用滿江紅來形容。奇怪的是，即使任天堂本身擁有很多 IP，如果做手遊必定有很好的財源收入，但他們仍然死握不放，怎樣也不放在別的裝置上，甚至曾放話說不會做手遊。過去如果想跟 Pokémon（當然玩法跟今天是完全不一樣。）做朋友，那你只能去玩 Wii 或以前的 Game Boy，外界對這種故步自封的態度只能搖頭投下不信任票。

直到今年，悶局終於打開了，任天堂試著下海做手遊，但做法上也很穩健。他們選擇了跟美國軟體公司 Niantic 合作（Google 是股東之一，所以為什麼這遊戲會跟 Google Map 結合，還要用 Gmail 註冊，那大家都很清楚明白。）任天堂除了提供角色外，另外只佔整個案子的 30% 股份，跟從前事事親奉，可算是很大的突破。

「Pokémon GO」整個遊戲保持了任天堂的傳統——簡單易玩。捉 Pokémon，蓄養牠們、跟別人對戰，完全沒有什麼難處，結合了現實街道地圖到處捉寶可夢，宣傳上就是要大家上街去活動，打破平常在室內玩電動的慣例，令人眼睛為之一亮。

雖然擴增實境（Augmented Reality, AR）在今天已經不算是什麼新鮮的東西，但這次把 Pokémon 結合在一起，又出奇地有趣，特別是像我這種大小孩（Kidult），一下子回春不少。

選擇美國作為開始，是這個企劃方向的成功。除了 Pokémon 動畫當年（將近二十年前）在美國非常受歡迎外，美國市場在宣傳上仍有著火車頭的位置，只要在美國火，其他地方不火也難。當新聞在美國不斷炒作時，就會引起其他世界各地的關注，變相在企劃上省了很多功夫和金錢；而一國接一國地開放，也使其他地方與國家引頸期待，成功釀成風潮。

在香港，由於某地方出現了一個特殊的 Pokémon，引起群眾蜂擁而來，讓警察也開始關注，甚至提出「如果大家要捉 Pokémon，最好先去報警！」的荒謬言論。這是繼「雨傘運動」後，香港群眾難得有一個共同目標而相約上街。加上臨近選舉，這樣的群眾運動，不免會引起很多人的聯想，但是又不可避免。

歡迎來店捕捉 Pokémon！

許多商場更推出方案：只要在店裡抓到 Pokémon，除消費打折，還有些提供充電和休息的地方，盼每個人都能在自己這邊消磨時間，從而帶旺人流與銷售。

在遊戲上線不到一天的時間，有生意頭腦的補習班，就開了教你如何捉 Pokémon 的課，坊間教你捉 Pokémon 的書本，更是如雨後春筍般出現。

報紙、網路更是瘋狂報導、秒秒更新。無論你是不是電玩愛好者，你都不能不說這風潮鐵定已經進入今年十大重要事情之一。且全城都因為玩這遊戲瘋狂，弄到打架、不小心掉進河、或一群人突然集體停下，引起別人不便等消息不斷發生。

在香港股票市場上，除了電訊公司股價因為這個遊戲的關係上漲不少外，只要跟這個遊戲沾上邊，公眾認為跟這遊戲有關係，或自我吹噓說跟這遊戲如何如何關聯的，股價都上揚。一個多星期來，大家已經到了一個盲目的地步。

下一步會是什麼

好了，風潮做了，股價漲了，但這個遊戲是不用錢下載的，雖然已有一億人下載，那這個遊戲怎樣賺錢呢？

付錢買道具，但買道具也不會讓你花上萬吧？

不用擔心，這個遊戲才上市一個月，收入已達到 2 億美金，比起當年的 Candy Crush 多出七倍，最近大熱的遊戲《部落衝突：皇室戰爭》（Clash Royale） 首月營收也只是 1.25 億美金，

但冷靜下來一想，先不管別的，為什麼任天堂的股票會因這個遊戲而高漲呢？

這幾個月，只是一個序幕，市場傳聞 9 月任天堂會推出手鐲，讓玩家玩遊戲時能感受到有如動畫角色拋球抓 Pokémon 的真實質感，未來的日子，相信會有更多相關產品出籠。

而遊戲中的補給站（ Pokéstop ）在未來相信也會是很大的收入來源。現在補給站的位置是來自 Niantic 之前的遊戲《Ingress》的數據而定，在日本 Niantic 已跟 3000 家麥當勞合作，成為補給站或道館（gym）場地。未來只要能再開放合作，其他商店一定會踴躍支持，說不好現在已經在摩拳擦掌，等待時機了。總之只要你想到都能跟遊戲結合的項目，都可能變成金錢。

而這個遊戲，會不會讓 Google 自家的通訊軟體 Hangouts 從敗部中復活，從而超越 What’s App、Line、WeChat？Google Plus 會不會因為這個遊戲而重新讓人關注？這些好像都跟 Google 有關，要投資的話，應該也是投資 Goolge 這支優質股票，而不是任天堂。更可況這遊戲的股份，任天堂才佔 30%。

但不要忘了，任天堂還有其他受歡迎的王牌 IP 仍未推出（如「超級瑪利歐」）。如果要推出時，任天堂會再次跟人合作，還是由自己進行呢？這部分將會是這家百年老店未來得認真考慮的問題，也關係到任天堂的成敗。但投資者在這個時候，已對這家老店投入信心，但對管理層來說，相信未來的壓力並不小。

跟不同領域的團隊結合，成為了任天堂公司走出陰霾的第一步，其他的日本企業是否會跟隨呢？ 日本人會不會明白，不能再閉門造車的道理？

話說回來，這星期因為抓神奇寶貝而跟朋友間的接觸真的變多了，大家有著共同目標與話題，這樣的狀況只有幾年前「陳冠希床照」事件能夠相提並論。有時候你真的不能不佩服任天堂，對了，你今天玩了「山海經 Go」或「捉妖記 Go」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