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張瑞棋

近來年輕人低薪又面臨高房價的問題引來諸多仗義執言的評論。有人認為政府坐視炒房，是國家對不起年輕人；有人認為企業老闆或貪婪故意壓榨、或怠惰不思創新，才未能給予高薪，是老闆對不起年輕人；有人則認為居高位者眷戀權位不肯交棒，是上一代對不起下一代。總之，這些評論的共同看法就是將年輕人的困境歸咎於目前握有權力的人，而這些人只要有心就可以幫年輕人脫離困境，例如政府打房、老闆加薪、老人交棒；彷彿這些就是解決方案。

這些評論似乎引起熱烈的迴響。如果說這代表著大眾(尤其是年輕人)的高度認同，那麼我不得不憂心這些倡議與背後的心態不但未能指出脫困之路，反倒會讓下一代繼續陷於泥沼。

先來看一個眼前的例子。十幾年前，為了解決小孩在升學壓力下的困境，專家學者們想出一個簡單辦法：廣設大學。既然升學壓力來自於難以擠入大學窄門，那就人人有獎，人人可以上大學，學生不就可以擺脫壓力，健康快樂地成長？！看似有理的邏輯，但其結果如何已不用多說了。

這個例子可以具體說明何以我認為前述那些評論值得憂心。首先，在理解問題上都過於簡化問題，基本上就是用單一、線性的因果論來理解複雜系統。就像升學壓力其實與就業問題息息相關，薪資與房價也都是經濟體系這個複雜系統的一部份，決不是單純地老闆壓榨與官商勾結所致，還有其它更多，甚至更重大的影響因素。當評論者簡化問題，將矛頭指向政府與老闆，只是給年輕人一個錯誤的幻想，以為只要打倒或馴服這些當權妖魔，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殊不知這些所謂的妖魔在面對複雜系統時往往也是力不從心、不知所措。

其次是方法學上犯了鋸箭法的毛病。大學難考？那就廣設大學啊！買不起房子？那就打房壓低房價啊！起薪太低？那就調高基本工資啊！然而低起薪與高房價是台灣面臨全球競爭與資金流動之衝擊下的結果，不去深究這些現象底下的大脈絡，只想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不但無法解決問題，反而可能會像廣設大學那樣造成更大的後遺症！

最後則是心態上的問題。我們似乎太呵護年輕人，也太急於幫他們排除困難了！上述那些鋸箭法背後都是這樣的心態，敦促世代交替也是。然而，PC時代的蘋果、戴爾，網路時代的Google、Facebook，他們可都是自己開拓新的疆土，而不是從既有的企業交棒而來。所以我們還是要告訴年輕人，他們的困境都不是他們的錯，然後給他們一堆可以怪罪的對象與藉口嗎？

我要說的是，低起薪與高房價是個問題，但並非下一代最大的威脅，反而是將它們看得如此重大，乃至於期待調薪、期待買房變成人生最大目標，這樣的心態才是台灣未來最大的威脅。畢竟這是一個技術與產業變遷急速劇烈的時代，我們從不曾料到Moto、Nokia、Sony這些曾是世界第一的企業竟會頹圮，又怎能確保國內目前檯面上這些大企業將來不會如此，因此高起薪又如何？而政府就算能打壓房價，讓你買得起房子，也無法許你一個美好的未來。

我認為突破困境之道在於擁抱網路。網際網路正在加速全球化與自由化帶來的威脅，君不見甚至網路管制的大陸都能佔據我們的市場 (WeChat、淘寶網、視頻網)？但相對地，這也代表網路帶來更多機會！網路改變了產業的遊戲規則，而這其實是對年輕人有利。相較於郭台銘他們那一輩，現在的年輕人創業的門檻更低，更有機會實現夢想。因此我認為不如告訴年輕人：沒有人對不起你們！你們有更好的創業機會與更廣闊的市場，勇敢縱身其中吧！

最後我想引述Google的執行長佩吉在2013年5月的軟體開發者大會上演說的其中一段話：

「負面的態度無法讓我們進步，最重要的東西並不是零和遊戲，外界還有很多機會。我們可以運用科技，創造出真正新穎、真正重要的東西，讓大家的生活過得更好。」(註)

註：引述自《Apple vs. Google 世紀大格鬥》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