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佑德

坦白說，看完《用九柑仔店》的前三集我頗為失望，因為在優秀的原著和製作水平之下，著實是溫和無火、鬆散無法連結的故事與情感，多看一集沒有什麼感覺、少看一集也沒有什麼感覺，坦白說跟《一千個晚安》也不過就是差相彷彿，而這並不是我對它的期望—又一部賣「人情溫暖」實則極容易流於缺乏戲劇性和洞察的樣板「三立好戲」或「華劇」。

還好，高炳權和曾英庭終究力挽狂瀾，在劇的後半部狂拉尾盤。原著裡有的殘酷與溫柔，兩人對戲和風格的掌握度，都慢慢施展開來，讓《用九柑仔店》成為一部即使只靠6、7、8集三集的成就，就能夠傲視群倫的特殊存在，也因為這三集太過成功，就讓人不可能不跟著它的情感和呼吸往下把9、10集一口氣看完，整部劇從第五集到第六集之間跨過的障礙，簡直就是柏林圍牆的高度。

從前半和後半劇情走向與拍攝流暢度的巨大差異來看，猜想與三立定前五集劇本才開拍的傳統脫不了關係，前五集在三立的影響下不管是殘酷面或電影風格都被限縮在特殊的偶像劇濾鏡裡面，好的元素都有都在，也都看得出來很用心拍攝，但最後執行出來卻都有點不痛不癢，都差了臨門一腳。當然，也有可能是製作團隊或演員還在磨合期，很多細節的參差和劇本演出力道的不足，讓前五集顯得鬆散舖梗、推進緩慢和缺乏連結，數度讓我想棄劇，看完一集總要拖個三、五天。

然而這樣的局面，隨著「最強前男友」恩沛（邱澤飾）在第六集風風火火地登場而有了驚人的轉變。第六、第七、第八集不但集集精彩，而且每一集真的做出了截然不同的電影風格，第六集的愛情夢幻甜蜜感、第七集的遺憾痛楚、第八集的複雜母女情感與時代悲劇感（比《奇蹟的女兒》更抓到時代底蘊，真的好上太多太多），在在繳出驚人的成績單，說每部都是上乘的電視電影絕不為過。第八集在戲與拍攝節奏上的驚人完成度，更讓這集成為全劇制高點，往下讓人心甘情願看完最後兩集，雖然最後兩集（尤其是末集）有些微逐次走回原本溫吞感的傾向，但在高潮過後的漸趨平靜倒也顯得適才適用。

以完整十集作為整體再來回頭看，會發現後面幾集之所以可以拉出那樣的高度，跟前面星羅棋布的舖梗自然也脫不了關係。前面鬆散的舖梗只是讓人先看到所有角色「現在的狀態」，直到後面拉出背後的脈絡，才讓人突然理解到「啊，難怪他會是這個樣子」。這在電影是常見的手法，但在電視劇絕對顯得過於冒險，因為沒有人有義務一路跟到第九集才知道原來男主角俊龍為什麼是這個樣子—除非這是部一次看完（binge watch）的劇而且每集尾都清清楚楚下了非常強烈的鉤引（hook），但如果觀眾夠敏感就會發現愈來愈少串流平台迷信這一套，畢竟連開山祖師Netflix雖然仍一次推出所有集數，卻也不是每部劇都成功地讓人想一次看完。從這個角度來看，《用九》前半與後半的斷裂，也有可能是兩位電影導演還不熟悉電視劇與電影敘事間的微妙差異，所以用電影的邏輯去寫電視劇，也很期待經過這次的洗禮，他們未來不管在電視或電影上，都能有更成熟、更光彩奪目的表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