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國威專欄 / 創業的道德，與評論創業的道德

2015 年 10 月 03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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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這個我還無緣下載就被下架的全球爆紅app，最近引發不少爭議，明星創辦人麻吉大哥黃立成讓這個app不管是成是敗都必然引人注目，不過爭議之處卻是「道德」，這讓我非常摸不著頭緒。

根據我找到的資料，17 這個 app 提供行動直播功能，並根據人氣與直播主分潤，主要面向少男少女族群，據說出發點是麻吉大哥認為現在藝人很辛苦，無償經營社群媒體還要不斷貢獻給FB、微博等平台，卻收不到半毛錢，所以以17 「一起」為名，希望打造一個人人都可以紅，都可以靠人氣賺到錢的平台。說到直播，如果你想到電玩直播如Twitch、Livehouse.in，或是正妹直播，或是加在一起的正妹打電玩直播，那你大概跟我一樣是個宅宅。如果你想到iTunes或 Youtube或騰訊視頻的演唱會直播，那你大概是個粉絲。如果你想到的是野草莓運動的自由廣場直播(Yahoo live)、反服貿運動的立法院直播(ustream)，那你大概是個憤青。

你我都看過一些報導，知道韓國跟中國都有這類公司做到極大規模，上頭無數還沒上位成女神跟男神的蜘蛛精、白骨精，為了博取你送花送親送現金，唱歌給你聽，跳舞給你看，讓你不用孤單一個人吃飯。靠著都市人的孤寂與三四線小鎮青年過剩的性慾，這些公司有的都上市上櫃了，比還在這敲鍵盤的傻子我強太多了。

17 這個app 被下架，原因為何眾說紛紜，有很多人說是染黃，也有人說是因為收費跟分潤機制繞過了 apple 跟 google 所以被幹掉。儘管我認為後者很有可能，但跟道德比較無關，我就擱下不論。我想來分幾個層次談染黃與道德。

首先，靠情色來創業，道德嗎？

老實說，我們用 Yahoo 找色情網站進步到用 Google 找色情網站，然後用無名小站或 yousendit 傳A片，進步到用Dropbox 傳A片。我們從在kazaa上找，後來到 YouPorn，PornTube，RedTube，XNXX上直接看A片。我們從在論壇上感謝大大分享，進步到在Facebook跟 LINE或微信或陌陌上約砲（喔，我沒有）。不管是口頭目標是多冠冕堂皇想改變世界的新創，很多，甚至可能是大多數人，都曾經為了情色而使用創業公司提供的服務。這跟服務原本的意願是什麼無關。就算是刻意也好，大意也罷，網路是無數人類面對繁衍慾望無從發洩的出口，就如同印刷術也是先用來印色情小說而非學術期刊。

再者，明知平台會招惹情色，卻不善盡管理之責，道德嗎？

我認為要看管理的目的是什麼？是隱藏但允許存在，還是要積極刪除，又或是反過來要刻意凸顯？還記得前陣子有很多人爭取女性也有露乳頭的權利，照片上傳後卻被人利用Facebook 檢舉機制刪除，很多人都批評 Facebook 不平等。若隱藏但允許存在，那判斷標準是什麼？平台需要養一堆類似中國網站都會配備的網上言論檢查員嗎？若要積極刪除，那是要刪除影片還是刪除帳號？犯規幾次要被刪除？也當過影音平台管理者的我，覺得這其實很困難，畢竟用戶取得不易，而且用戶的使用行為也不是都只在看情色或上傳情色。管理者如果能做到讓用戶各取所需，符合法律規範，那就夠了。真的要讓平台當道德仲裁者，會把平台業者逼瘋，更不是用戶之福。

以及，網路上什麼樣的情色可以被允許、在道德上可以被接受？

第一種情況：職業的情色出現在專屬的情色網站，最不會妨礙到不願意接收的人。第二種：職業的情色出現在非預期的位置，例如悠遊卡上，多多少少會造成爭議。第三種：非職業的情色出現在專屬的情色網站上，問題是資料外洩或隱私保障，而非情色。第四種：非職業的情色出現在非預期的位置，而且沒有篩選接受人群時，必然會影響這些網路服務給外界的觀感，爭議也大，但這其實也沒有什麼道德問題，這個服務要擔心的問題是要不要因此調整機制，避免可能造成用戶流失、或無法吸引到優質用戶，導致投資者撤資。比較常見的做法是調整接受人群，提供回報跟檢舉機制，像 App Store這種完全的事前審查是不太可能的。總之，我都不認為是道德問題。

最後，Apple 跟 Google 以及其他平台是否有權力擔任道德的裁判？

我覺得最最最危險的就是這個了。當然，我們大多數人不樂見戀童癖或其他潛在的性犯罪者接近無防衛心又無法不過度分享的年輕人，也不認為違反或無視被拍攝者意願的直播影片該被數百萬人在線收看，但這些都是極端且已經有觸法之虞的案例，不該將這樣的案例推論為整個 app 服務的人氣都是從此而來，也不該將對極端案例的排斥擴張為對所有線上情色內容的排斥。問題是，目前我們讓渡了道德裁判的權利給 Apple 跟 Google 跟許多大型的平台，我們過去認為另類品味在網路時代可以蓬勃發展，找到自己的一個角落，事實上也是如此，但最近幾年的發展是這些大平台掌握渠道，與性相關的內容在他們的出版跟傳播通路上備受壓抑。

最後的最後，17 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17 的問題，對一個沒有下載也沒有用過的人(例如我)來說，不存在。如果我是用戶，我猜比較大的問題是如何事先告知使用者不要有違法或違反被拍攝者意願的行為，讓他們知道這樣的直播內容即使人氣再高也會被刪除或不予計算分潤。如果17為了衝刺用戶而刻意放寬管制，或不事先說明，那就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但該是依照法律來處理，而不是被 Apple 或 Google 處刑。如果 17 認為這樣衝刺而來的用戶跟名聲是投資人認可的，之後也有信心洗白，那我也就樂見其成。就跟 Buzzfeed 也是內容農場始祖一樣，如今也洗白了。或就跟 Chatroulette 一樣，就直接 pivot走向情色應用，也沒有什麼不好。我認為這個 app 承受了太多不必要的道德譴責。這讓我想到Uber 司機或 AirBnB房東強姦用戶也一樣受到譴責，但那應該是法律上跟管理營運上的問題，而不該卡在道德層次。

寫完，發現還是讓朱家安來寫會比較好一點。